Vestige of Reality

一月十二日，海地 – 一個我從前曾經耳熟能詳卻毫不起眼的國家，重演了零八年四川大地震的悲劇。死傷無數 (根據當地救援隊伍最新消息指接近五萬人)、痛失家園 (大部分房屋崩塌，給夷為平地)、屍橫遍野 (被搜出的死者得不到安葬之地，只任由橫屍街頭)，四處瘡痍滿目，整個首都太子港在短短數十秒間頃刻變成人間煉獄。交通網絡受阻，不少基建設施陷於癱瘓，救援物資遲遲未能送往災民手中。送往的物資，亦無法統計實際的數量，落得杯水車薪。得不到物資的災民們，徬徨無助，只好四處搶掠，更感到自己正朝向死神進發，夾雜著絕望及悲憤。無家可歸，亦令很多災民露宿街頭，靜待無情的餘震及疫症降臨步步進逼。目前，他們看不見自己的將來。當我在某篇報導得知有牧師竟然發表幸災樂禍的言論，指「海地大地震是由當地人與魔鬼訂下誓約所觸發的報應」，除了對此牧師此等言論極度氣憤，亦讓我再進一步看清某宗教的真面目。

在海地大地震發生後第四天，在世界另一個角落 – 我的出生地，關於廣深港高鐵撥款事宜，經過多次會議，價值共669億港元的、犧牲別人家園的工程，最終順利通過。在某程度而言，我理解高鐵項目的發展，對政府來說是為了推動國家更進一步的經濟及社會運作的連繫，要通過此項目是在所難免。然而在個人情理上，當我得知這破壞別人家園、耗費過於龐大、未能獲得公平諮詢及裁決的工程，在多方面質疑下最終順利通過，心裡感到不是味兒。那些真正受影響的居民們，尤其是大部分菜園村的老村民，亦由面臨失去家園的徬徨無助的心情，進一步跌進深淵，與海地大地震災民一樣，感受到前路茫茫的絕望。看見一些替他們爭取權益的社會人士及志願組織，透過各種途徑去表達自己的訴求 (話說回來，我從新聞報導中得知部分關注社會的青年人連日來以全港苦行去表達自己的訴求)，既佩服他們堅毅不屈、無懼艱苦的精神，亦替他們要透過極端的方式去控訴社會不公義感到痛心。可惜，他們的訴求得不到正視之餘，他們的行動亦遭到外間的非議，被一面倒認定唯恐天下不亂，甚至被指責為「暴徒」。誠然，我不否認部分人的行動方式過於激進，然而，他們最終落得透過激進的表達方式發表自己的聲音，又是甚麼人所造成? 這點試問外間的社會又有沒了解透徹?

地震乃難以避免的自然災害，身處地震帶的國家，只有做足各種預防措施，盡力減低這災害所帶來的衝擊及破壞程度。然而，當中部分地震帶國家屬於發展中國家，海地正是其中之一，當地基建設施落後，經濟貧窮，人民無法得到充裕的物資，自然災害一旦爆發，他們又如何自處? 如何利用有限而落後的資源應付? 身處落後國家兼地震帶的國家的人民，正要面對這種難題。不，應該說身處地震帶國家的人民，終日為這無情的自然災難無從預知地隨時爆發焦慮不安。

自然災害難以避免，只能做好預防措施以減低它所帶來的破壞力。然而，一些人為的災害是可以避免的 – 只要沒有人去推動及實行的話。廣深港高鐵，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多此一舉的發展項目。現有的交通網絡，不就已經與內地交通網絡緊密連繫著嗎? 耗費龐大得如此可怕的撥款 (早前透過不少渠道，得知有關撥款大部分出自納稅人的金錢)，竟然獲得通過，背後難道是為了讓部分勢力從中獲益? 說實在的，姑且勿論發展高鐵項目與否，香港在這短短十數年間，已逐漸給邊緣化了。至少，一些基層階級、在香港定居的少數民族，早已給這商業作主導的社會邊緣化。給邊緣化的一方，逐漸面臨社會的淘汰，菜園村的老村民正好深受其害 (誠然，這只是冰山一角)。面對自己家園即將拆卸，一向藉務農賴以為生的他們，又何去何從? 對於發展當局會安排他們另覓居屋及農地 (說實在的，我未能完全信任有關當局提出的應對措施)，在菜園村上已根深蒂固的生活模式，實際上又真的能夠被遺忘? 我很早以前都提及過，菜園村老村民是非常念舊的，試問他們又能否及早適應新的環境、新的轉變? 只有他們才能知道。不過，至少對我來說，若要以極龐大的耗費、犧牲別人家園和固有文化特色存在價值去發展先進的基建項目，我實在無從接受 – 儘管這已成為無可避免的事實，而且壓根兒我早就預料最終的結果。

不管是海地大地震還是高鐵項目發展，對這片大地，已刻劃了一道道的傷痕。對於前者，與對四川大地震及台灣風災的疑問一樣，這道給刻下了的傷痕何時才能癒合? 對於後者，感覺就像一個身體健康的人，無故在身體上加添一道長長的手術疤痕一樣……

後記：
在我寫出這篇文章時，心裡不斷地掙扎……
自我得知高鐵項目最終獲得通過後，在親友面前我裝作漠不關心，背著別人，我只獨自在哽咽。知道了結果，回家再留意相關的報導，看見關於對反高鐵的負面報導愈來愈多、相對地支持高鐵的正面報導亦相對增加，那刻我不禁在想：我們不過為了保衛大家的家和根、捍衛香港固有的文化特色及生活價值、捍衛大自然環境生態才反對這種項目，難道有錯嗎? 難道為了推動更進一步的經濟及商業活動、迎接國際大勢所趨而支持高鐵才是正途?
我邊寫這篇文章，邊不斷在網上搜尋高鐵相關的資訊。搜尋得愈多，愈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立場是應該朝向哪個方向走。即使我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是反高鐵，然而我身邊的親人、親戚、還有部分朋友，都是基於國家發展理由支持高鐵。在這一方面前，我感到勢孤力弱。於是，除了面對同道中人，在平日我只有裝作對社會漠不關心，只會風花雪月的份兒。畢竟，我不想因彼此立場不同傷害彼此的關係……
再加上距離搬往新公司的日子愈來愈近，我的心情實在糟透了……